【那麼男人】蜜莉雅‧達斯

  因為無法生活下去,母親便把妳賤賣掉了,讓妳成了奴隸。
  勾起一抹自嘲似的笑容,略為有點悲傷。
  或許有少許的心寒、少許的無助、少許的悲痛,但最多的終究是那──可笑吧。
  收起笑容,決心將自己收入一道高牆下,因為唯有這樣妳才不會受傷,妳是這麼認為的。
  妳後來的運氣還不錯,進了皇宮,成了公主的侍從。但妳並沒有應該忘記這世間的殘酷。
  但妳遇見了那個人。
  那個人很嚴肅,卻總是很細心的照顧妳。
  那個人很溫柔,總是對妳露出溫和微笑。
  那個人很風流,卻總是對妳說他喜歡妳。
  那個人很迷糊,是妳最放心不下的男人。




  對不起。
  隱隱約約可以從對方那張憔悴面容中的唇形讀出對方想說的話,只可惜一切都太遲。
  因為如果感到愧疚,那麼當初就不該這麼做。
  所以道歉的話語太過虛偽了,只是更令人看清人心的真面目。
  蜜莉雅輕輕扯動了嘴角,帶上了一抹自嘲的笑容,或許這其中終究夾帶著悲哀的意味吧。
  但已經無所謂了,這一切已經與她無關了,因為她被那個曾經被自己稱為母親的人賣了,所以已經所謂了。
  蜜莉雅回過頭看了一眼那個女人,因為以後大概再也沒有機會看到她了吧。
  只是張面容已變的太過模糊不清了。
 
 
 
  「嘎、嘎。」老舊金屬摩擦,發出細微的聲音。
  蜜莉雅緩緩睜開眼,她才發現自己剛剛不小心睡著了,而且夢到了以前的事。雖然說是以前,但那也不過是一個星期前而已。
  只
那憔悴的臉與那句只有唇形的對不起似乎成了遙遠又清晰的記憶。

  照理來講,她應該要體諒的。
  但蜜莉雅不是個好孩子,也可以說她不想去做那所謂的好孩子。所以那一次回頭,已悄悄地將她和對方的世界做了劃分。
  現實好像就是如此,就算在懊惱懊悔,也沒有回到過去的機會。
  生活很多事情,只要一往前了,就再也無法回頭。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想到那名義上的母親,但仔細一想,竟覺對方的面容在腦海中越發模糊。
  蜜莉雅想自己對於那個人,應該沒有任何感受了。
  就好像在面對一個路人時,她不會太過關注、在意對方一樣,如此淡漠。
  是因為恨所以才特意想將對方遺忘嗎?不,根本不是這樣。只是看透了些什麼所以認為自己根本不需要再去想那女人罷了。
  嗯,沒錯。僅此如此。蜜莉雅對自己輕述。
  ——恨這種情緒對她而言,已經不需要了。
  奴隸再恨,也不需要恨。因為……根本就沒資格恨。
  當蜜莉雅沉溺在思考,那個製造出金屬噪音的人略微暴躁的用他那像烏鴉一樣低沉又很破的聲音沒好氣地說道:「全部通通出來,誰敢怠慢,今晚我就修理誰。」
他一說完,待在牢中其他地方的人都紛紛快速步出,因為他們都是奴隸,而他是賣家,再加上他口中的修理要不是毒打一頓,就是看在美色把人強姦一晚。所以沒有人敢怠慢,即使明知道出去後也沒什麼好下場。

   微垂著眼眸似乎已經成了的慣性蜜莉雅舉動,但用餘光掃向四周,她明顯發現了自己似乎成了最慢的那一個。同時她也看到了那個掌事的皺了皺眉,但隨後又舒展了開來,甚至臉上浮現了猥褻的笑容。
   這一星期,看過了太多事,也了解了這世界對太弱小的人們是多麼殘酷。單純、天真什麼的再也沒有了,因為這世界的各種不得已。
   ……蜜莉雅想,自己或許會成為下一個悲慘的人吧。
  長髮遮住了蜜莉雅自己的神態,只是逐漸無神的雙眼與思緒竟讓她產生了一絲迷惘。


  那個掌櫃的猥褻的笑了笑,暫且沒對蜜莉雅做出什麼,但這並不代表什麼都不會發生。因為在之前她早已被玷汙過了,所以有了經驗,令人羞恥的可悲經驗。
  那殘忍的畫面不斷環繞在蜜莉雅空白的腦海中,如此清晰。
疼痛、壓抑、忍受、害怕、屈辱……
  那時候蜜莉雅明明確確感受到了自己似乎失去了什麼,隨著那不願回想的痛處,她的一切也跟著被撕裂殆盡。
  墮入深淵、沉入黑暗。

  她明白的,就算不會死,這具身體也早不復以往乾淨。那種骯髒早已附著於全身,就算在怎麼努力,也無法將這令人反感的噁心給消除。
  是了,再怎麼去掩蔽,也消除不了這個可悲的事實。
  這是烙於她身上且必須要跟隨她一輩子的印記。

  若盼有人在今晚將她帶走了,即使帶走後的日子恐怕也不怎麼好過,又或許會比現今更糟吧。
  果真,很可悲。


  所有人被帶出牢房後,空氣中瀰漫著難聞的鐵鏽味。冰冷的空氣、冰冷的地板……就如同她渴望著一絲溫暖卻再也得不到的心。
  沿著生鏽的鐵製樓梯緩緩往上走。而牢外的光線也十分昏暗,就彷彿要呼應這裡所正在做的事情般,是見不得光的。
  當蜜莉雅光溜溜的腳底真正四碰到階梯時,一股冰冷的感覺從腳底直竄心頭,於是她忍不住抖了一下身子。不自覺她
覺得自己所經歷的這一切都好像一場可怕的夢,但那不斷包圍著她的刺冷又是如此真實。

  已經不害怕了,真的不害怕了——因為不知不覺中,她似乎已經不懂怕這個情緒是什麼了。
  不給
蜜莉雅多想的時間,後方傳來陣陣的皮鞭聲還有些許的慘叫,以及那個掌櫃的粗暴地吆喝,「還不給我走快點,賤人!」

  人心惶惶,於是隊伍前進的速度加快了,然後走在中間的蜜莉雅不得已也只能暫時放下內心的吶喊,加快腳步。
  
  等到了上頭,
蜜莉雅看了一名女子站在那兒,高傲的身子散出冰冷的氣質,不是那種冰山的氣息,而是種老鷹般銳利寒冷的氣質。而那雙銳利的灰色雙眼掃了過來,彷彿可以看穿事物本質的視線令人精神為之顫慄。她明明沒有講話,卻很明顯的表現出她想要做的事,就是審查這之中是否有合格的貨色。

  此於,那個掌櫃的才從後方僕僕地趕到了前方,「雅克凡妮雅女士,讓您久等了。」他朝女子諂媚一下,雖然這一笑看在蜜莉雅眼裡還是過分淫蕩了,不過那女子只是淡淡點了頭,還是保持著一副嚴厲的冰冷。
  見女子並無要理他使他有點尷尬,便自知之明的不笑了,改為便正事。
  「你們通通排成一行,讓雅克凡妮雅女士看清楚。」他講完,二十幾個人便乖乖排成一排,因為他們身分不允他們反抗。
  雅克凡妮雅女士從右邊第一個一個一個看了過來,偶偶到了一兩個的面前會停下腳步問幾個問題,直到輪到
蜜莉雅她

  「妳的名字。」
  銳利的雙眼,也有著銳利冰冷的語調。那好似看一件商品的冷酷神情,不僅沒讓蜜莉雅覺得難以接受,反而更能看清自己這一生中那無法擺脫的殘忍命運。
  「蜜莉雅‧達斯。」毫無任何起伏,她如今的聲音。
  ——還有,她的生命。
  聽完蜜莉雅的名字,女子的神情依舊冷冽,但嘴角那兒似乎又藏了一絲冷冷的笑意。接著她繼續往下走,對於蜜莉雅沒有再說第二句話了。


  不是這年紀該有的淡然眼神,好似看過世界冷暖般,不再是那樣的純淨但也非那樣的深邃,只是淡淡的接受一切,如此罷了。這眼神真不錯,不過這樣正好,因為如果把這人帶回去做那個職位,應該很適合。
  女子臉上的笑容越發明顯,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不過女子早已遠離了
蜜莉雅身旁,那笑容蜜莉雅是不可能有看到的。


  結束審查後,女子在賣放那裏低語了幾句就先行離開了。
  女子還在時,以賣奴僕維生的掌櫃用十分狗腿的態度對女子,但女子一走他的態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變成一臉不屑樣。

  對此,蜜莉雅不予置評。因為人似乎本身就是貪婪自私同時又怕死的生物,一旦遇到對於自己有利或者比自身權利還大的人,就會放低姿態,諂媚陪笑。而對於比他身分還要低微的人,就莫名有著高人一等的心理。
  但……的確,對於奴隸他根本不需要給任何好臉色。要她死就死、要她做什麼就做什麼,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這就是奴隸。連一點自尊都沒有的渺小奴隸。蜜莉雅早已死去的面部表情起了變化,那是個近乎絕望時才會誕生的絕倫般的笑容,絕倫的可悲。  「妳還有妳、你、你跟你,五個人等等跟我出去,其餘人回牢裡去,動作快。」粗聲說著,一點也不把人權放在他們身上,不過跟奴隸談人權確實很可笑。
  等人都走光了,那掌櫃才引領蜜莉雅五人走出去在黑暗的地下世界,雖然回到陽光下後的身分依舊是奴僕。
  「買方是黎多‧雅克凡妮雅小姐,皇宮僕人的總管長。」突然那個人把買方的資料說給蜜莉雅他們聽,而且語氣也沒那麼粗魯,這使人不明他幹嘛突然轉性。
  「從此以後你們將進宮做下僕,至於做什麼工作,進宮後凡雅小姐會分配。至於凡雅小姐有事要辦先行走了一步,所以等等會有馬車把你們載到皇宮,大約三兩後會到。」講完,他才想起什麼,補充說,「以上,是凡雅小姐要我代為轉告。」講到這裡差不多也走到了馬車那裡,於是掌櫃的先去向馬夫講了講話。

  蜜莉雅望著面前的馬車,一切都好像飄渺無實的夢境。雖然曾想過要離開那地獄一般的地方,但她從不抱有過期待。
  牢中那黑暗與慘烈不斷壓迫著她,日復一日,除了漸漸麻木這種冰冷生活外
也習慣了那一片陰暗。因此當這馬車映入眼簾時,蜜莉雅只覺得不可思議與淡淡不適應


  臨走前,掌櫃不忘對著蜜莉雅淫笑輕道:「真是可惜了這小娃,那幾夜還挺銷魂的,想必將來更是啊。」
  男人污穢的言語冷冷飄入耳中,令蜜莉雅腳步頓了頓。
  蜜莉雅沒有任何情緒、任何想法,就只是因為想起了那骯髒噁心的畫面而有些作嘔不適。用自己凌亂的長髮遮住了眼眉,好似沒發生什麼事一樣邁出步伐。
  沒關係,這都是理所當然,不是嗎?因為——她只是個卑賤的奴隸啊。
  
蜜莉雅她沒有將情緒表露於面,但內心卻越發冰涼,好像在嘲諷什麼一樣。

  可笑又可悲的現實。
  夜色很黑,月亮很圓,夜風很涼。而蜜莉雅,在這夜離開了這個地下監牢,以奴僕的身分離開。
 
   
 
  到達皇宮需要三天,這三天
蜜莉雅她們受到的待遇並不差。並不是說能像普通人那樣享有自由,但至少有得吃、穿,並不像之前在地底監牢時那般不人道。
  這段時間,蜜莉雅得知了馬夫是在皇宮工作多年的人,通常需要載什麼下人都是由他負責,但偶偶他也會負責載皇宮採買的物品,不是什麼壞人。只是對於上級的吩咐是那種不敢反抗的懦弱人類。再來跟蜜莉雅同行的人還有五個人,一個年紀跟她差不多的男孩、一個十六歲的姐姐、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一個不愛講話、年紀也只有十二歲的女孩以及一位三十多歲的大媽。
  那四人與自己同樣將要前往那奢華莊重的皇宮。如果是曾經很單純很天真的自己,或許還會對那如此嚴謹的地方感到嚮往,但是現在……
  淡淡扯了嘴角,如今她還能嚮往什麼?
  垂眸的動作使細長的睫毛遮住了視線,黑壓壓的,隱隱能從細小縫隙中看見那不清不楚的景致。
  說實話,蜜莉雅並不打算與其他人搭話。

  這些日子的冰冷、掌櫃的殘忍侮罵與侵犯……令她,不想再去相信誰。現實就是這樣,弱肉強食,為了利益為了自己很多人都可以不擇手段去犧牲他人。
  就如那女人。
  ——她那為了利益選擇拋棄她的母親。

  微微偏過頭,棕髮輕柔掃過並盈盈滑落至頸部。感受著馬車移動時的搖晃,心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該欣喜自己終於離開那沒有自由的牢房。
  皇宮的未來如同
蜜莉雅望不盡的海,這究竟是好還是壞她不知道,但她明白,就算未來多麼悲慘她也無法拒絕。
  只能逆來順受接受。
  蜜莉雅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並不打算跟其他人搭話。
  但似乎是表現得還不夠明顯,抑或著是對方的神經太大條了,那個年紀約莫七八歲的男孩跌跌撞撞地往蜜莉雅走來。
  雖然馬車是有點晃,在上頭移動難免會有點不穩,但也不至於像他那樣每走兩步就跌倒,好似沒學過走路一樣。不久,他也發現這樣不是辦法,乾脆用爬的爬了過來。
  一爬過來,對方就毫不客氣地往蜜莉雅身旁一坐,接著朝她漾起了大大的笑容,「我可以可以講話嗎?」

  男孩的笑容純淨得如一片清澈泉水,燦爛炫目,就像他好看的金髮。明明他跟她是從同一個地方出來的五人之一,但在他身上卻看不到那黑色的氣息。
  看著他這樣的笑顏,蜜莉雅有點怔神。
  以奴隸的身分在那種地方過活了很久,挨打侮罵玷汙……各種骯髒痛苦的事物都發生過。因此一般而言,她們這些人早就不抱有什麼希望了。
  在自己被污穢沾染的同時,她也看透了現實、了解了何謂殘酷。所以,我不想相信人也不願意去理會任何事。
  自己只要順其自然就好。
  她是這麼覺得的。
  只是眼前的人很出乎我意料。明明從那種地方出來的人,不應該有這麼純淨的眼神得……
  ——她不懂。
  「……嗯。」不知道是出乎什麼心理,蜜莉雅在點頭與搖頭之間選擇了點頭。或許是意外那種乾淨,又或是對方是第一個與自己搭話的人。

  「真的嗎、那真是太好的。」見蜜莉雅答應了,對方更是高興的癡癡笑著。沉浸在開心的情緒中良久,才意識到自己又陷入自己的小世界後,白嫩的小臉不好意思的泛起紅暈,「那個、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無視妳的,只是太開心了,因為我好久沒有可以講話的對象了。」
  聽他這麼說,可見他也被賣掉有點時間了。再加上他那張稱不上俊帥但絕對是很可愛的面孔,他一定也被侵犯過,蜜莉雅可以肯定,因為那個掌櫃的絕對不是個好東西。
  「喔、對了,我叫納茲力‧亞法克德。」頓了頓,他接著道:「那妳叫什麼名字?有喜歡的東西嗎?我可以當妳的朋友嗎?」接二連三的問題從他口中跑出,而且
納茲力他眼眸閃爍著期待的光彩,毫不隱瞞。
  蜜莉雅第一次見到他這種人,明明被送入了黑暗的泥池,卻一點也沒沾染上髒污。
  他看起是如此的乾淨——與她不同。
  蜜莉雅看著納茲力漂亮的眼眸閃動著迷人光彩,好像劃破黑夜照亮心頭的月光,令人感到舒服。抿起乾澀的唇瓣,拉回了被少年怔住的神智,輕輕低眸。
  如果是平時,她想自己應該連人都不願去搭理。可此時,腦海浮現的竟然是「該不該告訴對方名字」的困惑。
  是不是被納茲力那乾淨的氣息給吸引呢?
  或許,正是如此吧。
  沉默一陣,微微啟唇:「我叫……蜜莉雅‧達斯。」當自己的嗓音傳入耳中後,她竟有一絲恍然。此時蜜莉雅才想起似乎除了那高貴的女人的問話外,自己竟沒什麼開口了。
  「喜歡……陽光。」思索了片刻,蜜莉雅淡淡回應了他,答案硬要說的話,應該也只有這一個。
  「蜜莉雅‧達斯啊……真是個好名字。」
  他笑著時候,臉頰帶著淺淺的粉色,很好看。雖然納茲力又不小心陷入自己的世界,但他很快就回過神來,一臉認真地看著蜜莉雅,「可是,妳沒有回答最後一個問題。」納茲力的態度很認真,似乎很在意那個問題的答案。
  其實蜜莉雅認為那個問題應該是不必要的,因為朋友這詞幾乎不存在於她的世界,一直以來她都是一個人過的。獨來獨往不是很好嗎?她不理解他人為什麼總要找個名為「朋友」的東西來陪伴自己。
明明什麼都沒有後就不會再有牽掛了……
  只是眼前的人對於這個問題似乎過於執著了,致使蜜莉雅不得不可慮這問題。
  朋友,她需要嗎?

  「還是說,妳沒回答是因為不想要呢?」對於蜜莉雅的沉默,納茲力擅自解讀了起來,甚至露出一臉落寞的神色,好似蜜莉雅犯了什麼非常大的罪惡。在一旁畫起了圈圈,他悄聲嘀咕著:「也是啦、沒有人會想跟我這樣的人做朋友的……」
  無神雙眼漸漸對焦在納茲力落寞的身影上,內心難得出現了困惑。
  「我沒有這麼說。」沉沉回應了他那充滿寂寞的言語。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好像不回復那個人,就會覺得一陣怪異。
  蜜莉雅很少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
  說老實話,很討厭。
  她不喜歡這莫名情緒支配自己看開的許多事,不喜歡這情緒干擾自己的想法。所以說她在討厭這感覺的同時,她應該也要討厭那引起自己這股怪異感的他。
  只是蜜莉雅討厭不起來──討厭不起有著純淨眼眸的他。

  聽到蜜莉雅說的話,納茲力停止了畫圈圈的動作,迅速轉過臉,朝蜜莉雅笑著,「所以說,就是可以的意思呢!」那個單純又溫暖好看的笑容再度於他嘴角漾開,好似剛剛那個落寞的身影不曾存在過,只是到幻影。
還真是個單純的人,蜜莉雅如此想著。
  「做人不能出爾反爾,所以我們現在是朋友了喔,妳不可以反悔。」深怕蜜莉雅會後悔似的,納茲力率先聲明著,對於蜜莉雅的反悔他是絕對不收帳的。
  隨後納茲力又自言自語了起來,「嗯、不過我想蜜莉雅妳應該不會反悔的,因為蜜莉雅是好人嘛。」他點了點頭,對於自己做出的結論很滿意。

  好人嗎?聽聞這個詞,蜜莉雅輕嗤了一聲,但這嘲弄一般的表情立即掩沒在她平靜神態之中。
  其實她並不是好人,從來都不是。看到他人因為一點小事而被懲罰時,她選擇忽視;看到一切悲劇發生時,她選擇保全自己。

  ——實際上,她只是個為了自己的自私鬼。
  蜜莉雅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對方的單純,這種人在這殘忍的世界上確實是少之又少。不過或許就因為對方看起來是如此簡單,所以才會有那樣的神情吧。
納茲力也不給蜜莉雅說話的機會,突然問了句很跳脫的話題,「對了蜜莉雅、我說個故事給妳聽,妳也說一個,好不好。」
  靜靜凝視著對方的眼眸,蜜莉雅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故事……她有什麼樣的故事能說呢?一名因為母親的自私而被販賣的小女孩的故事?眼神黯淡了幾秒,她試圖不將那莫名湧上的情緒給表現出。
  「好。」蜜莉雅輕聲回應。
  雖然不太理解為什麼要在這種沉重氣氛下說故事,但蜜莉雅還是答應了。至於為什麼要接受這奇怪的提議,其實、她也不知道……

  「那我就開始說了。」聽到你蜜莉雅不嫌隙,納茲力開心地瞇起了眼,嘴角帶著濃濃的喜意。
  他說著故事那段時間,周遭時間就彷彿靜止一樣安靜,一字字一句句,在耳中都格外清晰。

  那是一個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關於一個牧師和男孩的故事。

  在那個時代人類的惡意佈滿世界,猜疑、嫌棄、背叛、輕蔑、戰爭,這些惡面的東西在地表蔓延著,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阻止或著認為這是錯的。
  只是任由這新惡意繼續腐敗下去,讓人性在這個世界變得虛偽。
  關愛及信任在這個時代是不存在的,抑或著該說不能存在,因為那些情感太過虛幻了,讓人不敢妄想他的存在。
  但還是有那麼一個意外。
  那是在戰火持續了數年後的某個小鎮裡的教會所發生了意外。

  戰火依然存在,而那個教會是在這戰火下收留孤兒或著殘疾人士的地方,但它依舊是小小的教堂,所以沒有什麼基金可言,頂多可以供人吃些白稀粥就很不錯了。
  而裡面除了那些孤苦無依的人,唯一算是照顧他人的只有一名牧師,女牧師。
  她人很好,甚至可以說是毫無心機、傻的可以。因為她無差別的付出了自己的關愛及信任,在那種不可以付出的時代付出了。
  所以她總是收留戰火下的可憐兒,而那個男孩也是其一。
  原先男孩也是被這個世界污染的,冷冷地、不相信任何人。但這塊冰塊卻在牧師的溫暖下漸漸融化,甚至開始愛上了這個牧師。
  牧師常常在嘴上掛著「幸福理論」,因為她相信只要用心去交換,總有一天幸福會到來,而這樣的幸福會蔓延的。
  而男孩聽到了也每次都嘲笑她很傻,竟然期盼能在這只有惡意的世界看到那種不可能的理論。
  牧師聽了永遠都只是笑了笑不語。但在最後一次談到這話題的時候,牧師地一次說了一句話──
  「不可能嗎?可是,現在你會在這裡陪我聊天而非在戰火裡,不也是幸福理論的原理嗎?還是說你討厭呢,這樣的生活。」
  那是他們最後一次的對話,因為在那之後牧師她離開了,不留下一句話就離開了。
  她離開的原因是什麼,男孩永遠都不會知道,但他卻也不會恨她,因為男孩他相信了幸福理論。
  所以,他也離開了那個教堂,只為了傳播幸福理論,完成她口中那不可能的理想。

  「呐、故事講完了。」很突然的他說了這句話,「這故事沒有結尾,因為跟我講這故事的人,他說他也不知道接下來的結局。」
  「可是就算沒有結局,我卻也很喜歡這個故事。」淺淺的笑意在嘴角蕩漾。
  納茲力的嗓音不停在耳畔圍繞,蜜莉雅好像真的沉溺到那故事裡頭一樣靜靜聽著,直到對方突然說出結束。
  「很好的……故事。」頓了幾秒,蜜莉雅才緩緩開口說出評價。
  其實就蜜莉雅認知,那牧師真的又傻又天真,原因蜜莉雅想是牧師她所認為的幸福理論吧。
  蜜莉雅不相信幸福,因為現實早已教會了她何謂不堪、何謂殘酷,她只能走在現實所佈的荊棘路上,一次次接受它惡意的冰冷事實。所以,蜜莉雅不懂故事裡的男孩為何能這麼坦然接受牧師口中的幸福理論,但或許又有一點渴望吧,像男孩一樣接受那幸福,並將此傳播下去……
  「……你為什麼會喜歡這故事?」
  眸底映著納茲力淺淺笑意,剎那間心裡似乎產生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波動,蜜莉雅忍不住開口。
  「為什麼嗎……」低下眸子,認真的思考了一下。
  答案只有一個吧,也只會有那麼一個吧,因為那是他堅持到現在的理由,所以納茲力很快就抬起臉,依舊帶著太過溫和的笑容向著蜜莉雅。
  「因為幸福理論吧,我相信這個理論是存在的。」淡淡地說著,語中的堅信以及眼中的堅定蜜莉雅都能感受到。
  「一點點幸福就好,只要能從他們那裡獲得一點點幸福,那麼這個人或許有可能因這個幸福而去散布更多的幸福了。」
  「因為人是孤獨的,會害怕受傷,所以騙自己這世界是多麼殘酷的,騙自己別相信了,可是內心深處還是會渴望吧,哪天會有那麼一個人來救贖自己,就像故事中的男孩。」
  微微一笑,納茲力再一次說了最初的那句話,「我相信這個理論是存在的,所以我很喜歡呢,這個故事。」
  或許是因為相信這個理論,所以即使身處這樣的劣等環境,他的笑容依舊那麼純真、溫暖吧,蜜莉雅想。
  「蜜莉雅,妳不相信嗎,這理論的可能性。」
  沒有惡意,納茲力只是很順口的問著。而蜜莉雅不論回答了什麼樣的答案,納茲力的笑容大概也不會變吧,因為他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

《永遠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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